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苦难转机——申凤梅张潘学艺(二)

来源:本站原创 2019年08月12日

     作者  李亚东

策划  王彦涛 李建成

(接上期)

然而,大梅开始还能强忍,几十板打过后她终于疼得忍受不住,身子动了一下。班主看见更恼道:“你真是大胆,砸烂了碗又‘犯块’,我看你小妮子是不想活了!”说着便把手中的板子雨点般打在了大梅身上,一会儿便打得她浑身是血,腿上的肉掉了几块,人也不会哭叫了,班主这才罢手。可怜大梅被打得躺倒不起,歇过数日方能走动。

在张潘科班,大梅与众学生不仅挨打受罚如同家常便饭,而且科班还有规定,就是既不许学生回家探亲,也不准家人前来科班探望学生。对这些初次离家的孩子来说,挨打、受骂、挨饿还能忍受,想爹想娘实在是忍受不了。初进科班时,大梅每到夜晚就听到有人在被窝里哭泣,二梅更是一次次哭着对她说自己想娘,半夜里哭醒更是不知道有多少次。

大梅来科班前虽然尝尽了家中之苦,但儿不嫌母丑,狗不嫌家贫,她依然和同学们一样想家,想爹想娘,晚上和同学们一样在被窝里蒙头哭泣,梦中不知道多少次回到了家里,见到了爹娘。于是,白天她就和同学们一样,轮流把眼睛贴在终日紧锁的大门上,从狭窄的门缝里向外张望,盼望能够瞅见自己的爹娘。当然有同学看见过自己的爹娘,只是大梅一次也没有看见过自己的爹娘和哥哥。练功休息时,她还常常趁班主不在,手扒墙头看向自己家的方向。涂庄离张潘镇不远,她能看到家中的那棵大榆树,就是看不见爹和娘。

千方百计见爹娘一眼不能实现,大梅心中便更加思念爹娘。有一次,大梅受指派去给班主家看庄稼,恰好班主家的庄稼地在去往涂庄的路上,距大梅家不过半里路程,大梅便抓住这一时机,趁着中午田里没人,一口气跑回了家。娘见女儿脸被饿得瘦长,头发黄巴巴的,穿的破衣露肉,一阵心疼,一把将大梅搂在怀里哭了起来。

大梅不敢在家中多停留,忙对娘说:“娘,别哭了,我还得快走。”正哭着的娘闻言一惊,忙说道:“不能在家住几天吗?”大梅忙将自己回来的经过对娘说了一遍。娘也知道不能多留女儿,急忙询问道:“你与二梅都好吗?”大梅忙说:“好。”娘又问:“你挨过打没有?”大梅不想让娘心疼,摇了摇头。娘便又问:“你妹妹挨过打没有?”大梅又摇了摇头。

娘说:“你想要什么?”大梅本不想要家里的东西,因为她知道家中的困难,但她末了还是忍不住开口说:“家里有盐吗?”娘忙说:“有。在那儿吃不上盐?”大梅说:“是的,要一点。”娘很快给她包了一小包盐,大梅接过盐立即告别母亲,一溜烟跑出了村子。

生活上挨饿、身体上挨打都很苦,学戏挨打受苦更是难以言说。用大梅自己的话说,就是“我当时学戏的时候条件可赖(特别差),受那苦,一言难尽,不能说……都在漫天野地里练,住的是破庙。晚上学戏都是跪那儿学,老师用板子一下一下往手上打着学。没有文化,(学戏词)像学念经似的,还得一天三场戏地唱”。

大梅学戏三年,受尽了皮肉之苦。当时老师教戏,对学生多是体罚。早起练功,谁要是晚起来一会儿,老师就会用脚踢着门喝叫:“怎么还不起来,干啥吃的!”谁再怠慢,就要被打板子。一次大梅因为感冒发烧头脑昏沉,晚上学戏词时老师教了数遍也记不住,老师气恼便罚她跪了一夜砖头,天将亮时才让她回来睡觉。想不到刚躺下就遇上了来催晨练的老师,这位老师也不问青红皂白,拉起大梅就用板子打了起来。可怜大梅身患感冒,又一夜未睡,很快便被打得没有了气息,半天才苏醒过来。

大梅学的是旦角,旦角要练跑圆场,走台步,但是大梅生性便似男孩,走起路来总是风风火火,抬脚就是大步向前,哪里走得了圆场!老师见了甚为头疼,一次次教她改变,她都改变不了。老师为此生气,举起板子狠打她一顿,并递过一块砖头,让她夹在两条大腿之间练走圆场。

开始,大梅腿夹砖头不敢迈动双腿,唯恐砖头掉下。老师看见,就上前用板子打着让她前行。大梅无奈,只有一边咬着牙夹紧砖头,一边微微迈开双腿向前行进,但是刚走一会儿,腿就被砖头挤压麻了,肉磨疼了,双腿不能夹紧,砖头就掉了下来。那砖头掉下来不偏不倚又恰好砸在大梅的脚面上,砸得她忍不住啊呀一声疼叫,咚一声坐倒在了地上。

老师在旁见之更恼,上前又骂又打,并递过一条小绳,让大梅将砖头绑在腿上,继续练习。大梅无奈,只有用绳子绑牢砖头继续苦练。当然,这样练习不过半天,大梅两条大腿内侧便先是磨破了皮,随后磨出了血,晚上疼得她睡觉都很困难。就这样老师仍不放过,用板子打着让她天天苦练。

为学戏词唱腔,大梅更是挨打无数,双腿跪在砖头上熬过无数个通宵。那时不像今天,学戏有剧本,学唱有乐谱,那时什么也没有,学戏词、唱腔全靠师傅一字字口传,一句句教唱。加之众学生全没有文化,年龄又小,对戏词不能理解,对唱腔只能死记,因而教和学都格外困难。

在那时,科班的学生白天的时间大都用来练功或者赶场演戏,戏词和唱腔都放在晚上学习。有时晚上有戏演出,学习的时间更是放在了演出之后。幼小的孩子们白天练功或者演出身已疲惫,一到晚上便会昏昏欲睡,老师教时,他们虽然都是跪在地上,手上不停地挨着老师打下的板子,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睡着,学习进展十分缓慢。

一天晚上,演完戏回到住地已经半夜,大梅按照规定又开始向老师学习戏词。她那晚学的是折子戏《蝴蝶杯》中胡凤莲的戏词,老师虽然只教了她前边不多的韵白和一段唱词,但由于她又累又困不能自已,还是学着学着就睡了过去,任凭老师怎么打她怎么教她,她困得昏昏沉沉,硬是怎么也学不会。

时过半夜,老师恼了,起身掂来两块砖头,砰的一声扔在大梅面前,怒喝道:“起来,跪上!”昏沉沉的大梅这才被惊醒,只有无奈地跪在了两块砖头之上。老师接着又厉声呵斥道:“记住,啥时学会,啥时起来!”老师随后又用板子打着教了大梅几遍,即起身睡觉去了。

大梅双膝跪在砖头上一会儿就疼痛起来,跪的时间越长越觉疼得椎心,她睡不着了,忍痛回忆着老师教的戏词。大梅就这样用苦背戏词去分散双膝的疼痛感,一直背到东方发白学生晨起练功,老师才赶来叫她背了一遍,背过之后才叫她站起来去练功。可是这时,大梅的双腿已经疼得站不起来了。

这样的夜晚,这样的惩罚,大梅当然不仅仅经历过这一次,三年学戏生涯中,她已经记不起自己经历了多少次,而且不仅是学戏词学唱腔是这样,在对戏词唱腔时,若是记错了戏词,接不上造成了冷场,双方都会受到更为严厉的惩罚。再有到响排、彩排和演出时,若是出现了这样的情况,自己不能变通接上进行补场,在唱腔中唱掉了板,唱跑了调,在演出时走错了场……那种惩罚的严厉程度,更是让人难以承受。

但是,大梅在家中身受的苦难,告知她学戏是在为自己争取一条生路,在这里挨打遭骂受惩罚,比在家里饿死强,也比去当童养媳强。为此,三年中她对这一切都顽强地承受着,倔犟地生活着,苦苦地学习着。不仅如此,为了生存,她还下决心不仅要把戏学会,而且要把戏学好,就这样她在苦学旦角行当技艺的同时,还自觉兼学了生角行当的技艺,以期将来出科后真正能为自己和家人挣一口饭吃。

在大梅三年学戏一年效力生涯中,发生了一件使她感到愧疚、后又让她感觉欣喜的事情,这件事发生在她哥哥申庆义身上。那是在大梅三年学戏完了为班主效力那年上半年的一天,大梅随科班赶场到禹县演戏,不料上午戏刚演完,却见到哥哥庆义出现在了面前。大梅异地见到亲人,真是又惊又喜,急问道:“哥,这儿世道很乱,抓兵、截路、拐卖妇女的事情经常发生,我们到这儿演戏都担惊受怕,你怎么到这儿来了?”

申庆义说:“娘想你跟妹妹,让我来瞧瞧。”大梅随之问:“家里啥样?”申庆义说:“老样子,还是有一顿没一顿的。爹还是扫碱土熬盐,我和娘给人家磨面,挣几个钱,落一点麸子吃。”大梅听了说:“科班里只管吃,不给钱。我和二梅虽想爹娘,也孝敬不成。”说着,眼里已是滚下了泪珠。

班主听说有人来找大梅,便赶过来看。他听了大梅的介绍,心中已打定了邪恶的主意。于是他假装亲热地拍了拍庆义的肩头说:“是大梅的哥哥呀,出门跑这么远怪心疼人的。咱是老乡,我有心拉你一把,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?”申庆义忙问班主让他干什么,班主说让他在科班给大伙儿做饭。庆义闻听知道自己会有饭吃,再说在科班做饭又可以照顾两个妹妹,便当即答应下来。

申庆义在科班一举两得,做起饭来格外起劲。但他不知道自己留在科班做饭,已经进入了邪恶班主设下的圈套。

一天庆义正在井边打水,猛然来了两个带枪的保丁,上前不由分说就把他绑了起来。庆义要同他们辩理,他们就打了庆义两个耳光,说:“看你就不像个好人!先跟老子走,审问清楚再说。”说着,他们拉起庆义,就直接奔向了顺店新兵训练处。

大梅吃饭时找不见哥哥,只顾焦急,还不知道哥哥已被邪恶的班主卖去当了兵,饭后打听一番才听附近村民说了此事。大梅知道了此事也是无奈,因为她知道班主的邪恶,与他讲说也论不清道理。无奈她只有心中充满了对哥哥的深深愧疚,并默默祝愿哥哥此去平安无事,也不敢向爹娘报告讯息,害怕他们担心。

(未完待续) 

来源:周口晚报